[利艾]Escape 20

屋内没有开灯,浮着杂点的电视是唯一光源。

上面正报道着一起恶性交通事故,作为背景出现的事故现场满布交警,层层隔离带封锁了高速路入口。

“直接从高架桥上冲了出去,活下来的可能性……很小啊”

即使听到这样的话,男人也没有显露出半分改变,一半身体隐在黑暗中,脸上的表情也是模模糊糊看不清。

说话者对他的反应表现出极大不满,嘲讽语气挂在嘴边,“你倒真是个冷血的人。”

“该说谢谢夸奖吗?”男人总算开了口,“没见到尸体前都不是放心的时候。”

“那是当然。如果真是死了也够麻烦的,谁知道数据藏在了哪个鬼地方!”先说话的人泄愤般狠踢了桌腿,絮絮叨叨抱怨个不停。男人倒显得轻松,把玩着手里的枪支摆出射击动作。

“都找不到的话,就让它烂在死人肚子里吧。”

 

从没听过如此嘈杂的海风声,整个晚上艾伦都处于混沌状态。他的睡眠一向很好,今天却始终睡不踏实。火堆已接近熄灭,木炭却还残留着夸张热量,仅靠余温也能维持屋内温度。

冷掉一半的木材发出呛人气味,艾伦拼命压抑住咳嗽冲动。他身体倾斜着,男人的呼吸就落在额前,不时拨动他的碎发。白天太过忙碌以致于无暇顾及身上的伤痛,到现在安静下来才难受得厉害,包扎好的伤口也有些发痒,男孩努力克制住抓挠的冲动。

海水在深夜时分开始上涨,同时发出吞咽般响声。几点了?艾伦迷迷糊糊地想,离天亮大概还有好一段时间。“睡不着?”黑暗中利威尔的声音突然响起,男孩愣了一下,随后才慢吞吞地说:“嗯,有点失眠。”

圈在腰上的手臂动了动,似乎催促着他安心入睡,但这并不能起到实质性作用。艾伦安静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:“你会对我说实话吗?”

突然的询问将利威尔的睡意也驱散,男人直起身看向少年的脸。虽然此时眼前只有整片黑暗,但他很确定艾伦也正看着自己。

没有开口,他安静地等待下文。

“你看,我们随时都可能死去。”男孩说,“我为了弄清父亲的事而甘愿冒这份险,那你呢?我实在找不到你被卷进来的理由。”一口气说了很长段话,那股浓郁的呛人气味刺激得艾伦不断轻咳。他不是怀着幻想的小女生,因为对他有几分感情而把自己搭进来这种理由,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艾伦——何况对方是利威尔不是三笠,男人冷静理智,绝不是感情用事的类型。

利威尔把手臂从男孩的腰间收回,在身旁摸索半晌最终找到支半干的烟。黑暗中打火机擦亮,艾伦看见他狼一样的灰眼睛。“埃尔文告诉了你多少?”他吸了一口烟,微弱的橘黄色光点变得更亮些。

“你因为五年前的意外而退出警队,只有这个。”男孩老老实实地回答。

“那不是意外,”利威尔低声说,“作战班的位置只有高层知道。”吸进肺里的空气也带上了烟草味,艾伦猜测是他靠太近的缘故。

只有高层知道,艾伦反复揣测着这句话背后的意思,然后才用不太确定的语气问:“你是说,有人出卖了情报?”

“也许是也许不是,我只想弄清楚这一点。”男人把烟雾吐出,艾伦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喷在自己脸上。利威尔偏好这种烟,稍微有些辛辣但并不难闻。

黑暗中听觉变得格外灵敏,连男人低沉的尾音都收入耳中,“我欠他们一个解释。”他说。

背叛。这个词生硬地砸在脑海中,男孩的思维顿时有些运转不过来,他开始试着关联所有已知信息。

五年前发生了全灭事件,其原因是有人泄露了情报,随后利威尔退出并且成为了密医,目的是找出真相。与此同时,父亲手中持有跟这件事相关的东西——姑且不确定这样东西是什么,光是它背后隐藏的巨大信息就已足够成为被围追的理由。

那么自己呢?

想拿到这件东西的人找到了父亲,但他们立刻发现他已将它藏在某个地方。于是他们换了目标找上自己,那时候正好遇到酒吧里的男人并且失手伤了他。在这种情况下又是谁终结了那个男人的生命,把自己逼到入狱地步?

答案显而易见。

而后遇到利威尔,跟他一起去了捷克。在那里认识亚妮,从她那拿到父亲留下的日记本,同时发现坠子里的数字。按照这个思路推想下去,一切似乎都进展得相当顺利,艾伦甚至觉得离真相只差一步。

显然对方也意识到这点并且慌了神,所以才会有后来的枪袭。

听上去像个不可思议的侦探故事,可它就这么突然发生了,并且摆在面前挡住了去路。写出来的话大概会是一部三流小说,男孩打趣地想,但此时他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了。“以后呢?应该怎么做?”心里想着,不知不觉就问出了口。

利威尔已经抽完烟,把剩下的一点烟蒂掐灭在地上,然后起身拨弄那堆枯枝。“很简单,”他随口回答道,“就让对方以为我们死了。”再次用打火机点燃它们,此时屋外已经传来些亮光。

黎明如期而至。

 

女子轻敲几下门,没有回应。

她想了一会儿,继续刚才的动作。

屋内依旧安静。

“怎么啦?”满头白发的妇人从车内探出身。

女子转过头露出为难表情:“似乎不在呢,士官长先生。”这其实是很出乎意料的情况,五年来那位先生没有缺席过一次,即便是下着雪的日子他也会跟他们一起去陵园。

因为他是埃尔德从前最尊敬的人。

她从不认为这种约定对利威尔来说是种义务,他没有参与那次任务,造成的一切后果也应当与他本人无关。

但他却说了那句话,“我很抱歉。”正是在男人初次说这句话的时候,她突然明白埃尔德为何如此忠诚地跟随在他的左右。

你该骄傲的,埃尔德,他是一个值得追随的长官。她在未婚夫的墓前想着,并且坚信埃尔德一定能听到,因为熟悉的笑容还开在墓碑抬头。那笑容如此令人不舍,所以她做出了那个惊人的举动。

“我把自己当做埃尔德的妻子,所以我会照顾他的父母——直到我去世那天。”她用不大的声音对自己的父母宣布,同时看见他们脸上凝固的表情。她至今还记得那种表情,担忧不舍和理解各占几分,这使她像吞了黄连般苦又像饮了蜜一样甜。

但现在那位长官失约了。

最后确认一次屋内没人后,女子坐回车里。“这次就我们去吧,”她说,“然后请送我到匹克西斯司令的办公地。”

 

火上烤着几只螃蟹,外壳已经熟透呈现出赤色。男孩心急地抓起一只,反反复复看了几遍却始终没有下口。

“你说得对,确实应该用煮而不是烤……”他有气无力地说道,接近二十四小时没有进食的胃早已止不住喧嚣,可惜螃蟹不是果腹的好选择,烤螃蟹更不是。

找到螃蟹时两人就如何烹饪它们产生了分歧,利威尔认为应该煮熟食用,但艾伦坚持烤出来风味更佳。“别忘了我跟莱纳学过料理!”男孩使出了杀手锏,当然他没有说出莱纳其实根本没提到过螃蟹这种事。“随你便。”男人倒也不跟他争执,径直拿了在浅水处捞到的鱼走到一旁,顺带拿走了两人一起捡到的贝类。

最后结果是烤螃蟹无从下口,但烤鱼的香味简直诱人。于是男孩只好拉下面子跑到别人的火堆前坐下,对几条烤鱼露出了止不住的期待。“你有烤螃蟹。”利威尔特意加重了「螃蟹」两个字,连视线也移到了带点糊味的失败作品身上。

“但捞鱼用了我的衣服!”艾伦争辩道,语气中掺上耍赖口吻。少年特有的清亮声线,再加上略微感冒的鼻音,老实说让人有些讨厌不起来。利威尔皱紧眉头,还没来得及说话烤鱼就被人伸手拿走。从认识第一天起,沿用了三十年的生活方式就被这个小鬼不断挑战着,但他意外的不讨厌这种感觉。

其实火上还有很多,艾伦却偏偏选了离男人最近那条。

只是觉得在那个人面前,偶尔任性一点也没关系。

 

不需要外出寻找食物时,能做的事仿佛就只剩发呆。艾伦坐在火堆前困意重重,原本只是轻微失眠,最后却变成了通宵未睡,下午温度一回升就忍不住困倦。

利威尔在屋外晾晒那些湿透的枯枝,全天都烘烤着的火堆需要大量可燃物来支撑。火焰燃得正旺,偶尔几粒火星飞迸出来在衣服上灼出洞,有两次还烫伤了男孩的手,这使他不得不坐得离它远些。

艾伦把干透的枝条加到火堆中,并且用木棍轻捅几下使它保持中空,然后就没什么可做的事了。他用烧得焦黑的木棍在地上乱画着,横几道竖几道,浓重的困意使他根本分不清画了些什么。

就在他几乎睡着的时候突然被利威尔拍了肩,艾伦差点没跳起来。刚想问干嘛的时候男人开了口:“还记得那串数字吗?”

“4256,9271?”男孩凭着记忆说出它们,并不确定是否完全正确。“突然问这个干嘛?”他转头问身边的人。

“我在想,成对出现的可能有一种——或许它是个坐标。”男人看向地上的划痕,横竖交叉的图案正似经纬分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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